短篇 相守灯（伪gl）六
六
万雀觉得这几天她们的关系好像缓和了很多。
不知为什么，自从那天林悦布置完家里之后，就活泼开朗了许多，跟她说话也不总低着头了，偶尔还能开上几个玩笑。
万雀觉得这样很好，这样的林悦才像样子，而不是她刚把她捡回来时那副垂头丧气的可怜相。
早上的时候她们会一起吃早饭，晚上林悦会留着灯和饭菜等她回来。她在楼下停车的时候就可以看到窗户的灯光，很暖，很安心。
万雀很喜欢这种家里有人等待的感觉，毕竟她很少能感受到家的概念，所以她这近期早退的次数屡屡攀升。万雀觉得，如果自己不是领导的话，这会儿可能早就已经被开除了。
到了睡前，是万雀最喜欢的时候，因为她们会一起躺在床上聊闲天。她会记得给林悦倒上一杯牛奶，然后打开她送她的小鸟台灯看看书。林悦就会抱着杯子靠在她旁边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着话。有时候讲讲阿姨的病情好转了许多，现在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。有时候又讲讲小何接送她时发生了什么趣事，难以想象他看那么正经的人也会有沙雕的时候。
万雀就在一旁听着她絮絮叨叨，有时候也会恍惚间觉得回到了高中。
那个时候林悦就总是在她耳边讲话，一天到晚好像有说不完的话。人也霸道得很，根本不管你愿不愿意听，就自顾自的讲，好像也不担心会被人讨厌。
那个时候也确实没有人讨厌她。她长得漂亮，家境又好，人也活泼爱笑，合该是人人都喜欢她才是。
万雀常在想，她那样耀眼的人，究竟是怎样注意到躲在阴暗、渺小角落里一无是处的自己的？
万雀是单亲家庭，很普通的工薪家庭。她跟着妈妈，两个人租在一个五六十平米的小房子里。其实日子本也不用那么艰难，但是要还爸爸欠下的赌债，总是要节俭一些。万雀都明白，也从没有抱怨过什么。妈妈很爱她，她也很爱妈妈，她总想着，能为妈妈分担点什么。但她又清楚的知道，她应该利用现在的时间好好读书，而不是打零工，才是性价比更高的选择，才能以后带妈妈过上更好的生活。所以她非常努力，对自己也很严格。
她考进了重点高中的实验班，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与这群同学格格不入。他们大多都是本地的，还有很多是花钱进来的，但这并不是说他们不好，他们也很优秀，甚至更有眼界、有见识，其中也不乏才华卓越之辈。但是他们都有一个通病，他们过得太舒服了，他们没见过世间肮脏和丑陋的地方是什么样的。他们不知道这世上的坏人究竟可以有多坏，也不知道有时在生存面前，他们坚持的那些可笑的、闪闪发光的三观和尊严，是可以被抛弃的。
万雀并不是觉得他们不好，只是明确的知道，她和这些人都不是一路人。
于是她又过上了独来独往的日子，她把自己遮盖起来，光芒收敛起来，扮演一个透明人。她知道过于胆小和怯懦又会被人孤立、欺负，这是她成长过程中早就体会过的道理，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
她很擅长，也做的很成功。但唯独有一个人，成了漏网之鱼，这个人，就是林悦。
她就那样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她的生活，带着强烈的阳光扑面而来，让人无法忽视。
不知道怎么的，就让这个小班花注意上了，整天缠着她要做朋友。一天到晚在耳边叽叽喳喳，还给她起外号叫小鸟，万雀觉得她才是只鸟，太能说话了。
这还只是个开始。
一次开学，老师通知可以自由换座位之后，林悦提着凳子就跑到了她面前，直接占了她前面的那个位置，然后回过头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睛：
“小鸟，我就坐你前面啦！”
那时候他们没有同桌，前后桌就是最近的距离了。有了这样的距离优势，在学校的时间里她几乎都摆脱不掉林悦。因着林悦的好人缘和在班里的高关注度去，她的降低存在感计划也泡汤了，每天都有无数的目光朝她们这边投来，更有班里林悦的追求者来讨好万雀做僚机。
万雀没想到她就这样让一个大小姐成了自己的绑定小跟班，更没想到这么一绑，就是三年。
所有人都认为在她们俩的关系之中，是她占主导。因为林悦总是缠着她，而她总是一副无所谓和不耐烦的样子。只有万雀自己知道，她有多珍惜这份友谊，多害怕失去这个闯入她灰暗生命的小太阳。
因为林悦，是不一样的，她跟他们都不一样。
那时候林悦去过一次她家。
她紧张极了，万万没想到只是昨天蹭了她家的车，她就记住了自己家的地址，然后在第二天找上了门来。
万雀开门看到林悦的一瞬间，脸色就全白了，手心里都是汗。她不知道接下来林悦会发表什么看法，可能会有什么样的表情。厌恶？嫌弃？同情？万雀只知道，不管出现任何一种，她一定都是接受不了了的。
万雀知道林悦接近她是觉得她有趣，她能懂得很多林悦讲述的新奇事物和观点。但这是不一样的，林悦是见识使然，而万雀却是通过书本知道的。如果林悦知道了她家境窘迫，还会觉得她们是一类人吗？还会觉得她有趣吗？
万雀不知道，她只觉得那几秒安静极了。
林悦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，径直越过她走了进去，只走了几步就把整个屋子转了一圈。
万雀合上门，转过身看着她，她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了。
只是，林悦回过头，用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她，她说：
“小鸟！我终于潜入你家啦！”
那一瞬间林悦灿烂的笑容，万雀一辈子也忘不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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